愤懑怒气冲破湿漉漉的泛光朦胧视线,悲鸣抽噎的小兽啼哭像是一触即碎的塑料泡泡脆弱。
他紧颤的肩胛带动小臂抖动不止,唯有那双青筋暴起的手背,使劲抓着赫凛洲的衣领不放。
气红的粉黛烟熏脸蛋,嫣深色眼皮肉眼可见的红肿,眼睑下颤栗的绯色小痣也在诉说悲愤。哽咽声夹随着喉咙吞咽的抽搐动作愈来愈大。
白金色发尾湿踏踏往下不断淌水,那对润湿了的兔耳落了力气般恹恹垂搭着。皮肤上细小划痕伤口隐约可见的皮肉组织外绽,平添了三分破碎。
像是被人丢弃,哭狠了的破布娃娃。
赫凛洲怔住几秒,没有反抗。心口异样的顿涩似是被千万只蚂蚁侵蚀的灼痛。细弱感觉不易察觉,能让人轻易忽略。
两人的无声对峙与大厅内混乱嘈杂的喧嚣格格不入。
医疗人员和士兵们有条不续的疏散安顿病患,玻璃碎渣子碾过地面尖锐刺耳的高频振动刺激耳道。
铁锈血腥被暴雨狂风冲淡,噼啪咣当的雨砸的凄厉的响,孩童的哭闹声音鱼龙混杂。
所有人都在忙碌,赫凛洲低眸看着时懿星哭的鼻涕眼泪横流的脸在出神。
薄茧粗粝纤长的手轻轻捧起时懿星的脸,虎口链接的拇指食指捏了捏脸颊堆积的软肉,指尖拭去蜿蜒水痕像是擦去心上那抹疼涩。
“别哭,我有把握,不会伤到人,已经没事了。”
疾风灌进长廊呼啸,时懿星猩红着眼,浓重鼻腔嗡嗡地低吼:“为什么......开枪,伤到奶奶怎么办,有把握,你就能保证不会失误吗?!”
赫凛洲微微压着眉,深沉蓝眸微眯,音色裹着凄雨的冷:“你非要犟是不是?不能被歹徒拿到炸弹的控制器,我只能速战速决。
倒是你!胆子挺肥,你想死吗?钢窗玻璃说撞就撞?他身上有其他利器怎么办?TM的谁让你进来的?!”
两人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潮气闷燥,一样的狼狈。
赫凛洲嘴上质问,大掌小心避开小兔子脸上的伤口,并不温柔的粗暴揉搓着给人擦眼泪。指尖捻着鼻涕液嫌弃的甩甩,又抹在时懿星身上用力蹭了蹭。
“第几次了时懿星?怎么这么爱哭?说,你来干什么?还是故意接近我的手段?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次了,不同意前两次的低喃闷闷难受的哭,这次小兔子哭的跟鬼一样。难看又惨兮兮的倔强小兽崽子。
赫凛洲陷进软嫩皮肤的指腹报复性的在时懿星的凉凉的红唇上碾压,上次那个失控的吻不得不让他在意。
时懿星究竟有什么目的,故意吗?
食指倏地被咬住,娇红欲滴的唇含着他的指尖,尖锐牙齿刺破皮肉。鲜艳的红顺着指缝滑向冷白手背与筋骨交汇。
赫凛洲非但没生气,手指往里探了探摩挲着齿牙口腔内壁,迫使人张嘴。
剑拔弩张的对峙变了味,时懿星含水羞愤的眼眸潮红湿濡,嘴里的哭腔变成失声的呜咽。
他通红敏感的鼻头抵着赫凛洲指节骨,鼻息间除去雨泥灌溉的潮气都是属于面前s级alpha独有的龙舌兰淡酒香。
时懿星怒火的双眸无措的慌乱不解,他仰着头退后的后脑勺被大掌覆盖。
眼见着赫凛洲抽出布满水渍血迹的手指,双手捏着他脸颊两侧的肉故意撕扯。
时懿星痛到惊呼,手臂弯折抵抗着推搡面前的alpha。美眸潋滟起愠怒的反光,吼道:“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想干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赫凛洲将他抵在咨询窗口夹墙的角落,上半身几乎压在他身上,双腿卡住纤瘦脚踝,阻止他挣扎的乱动。
两人一个挣扎一个压制扭作一团,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打架。动静越来越大,但没有赫凛洲指示没人敢轻举妄动。
“星星......”清苍音调的嗓音微哑轻唤,时懿星通红气恼的眸瞬间变得柔软,视线隔着赫凛洲的肩膀寻声而望。
堪堪止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复涌,细濡软绵的声音天鹅绒的羽毛般柔和,委屈又乖糯的叫了声:“奶奶。”
赫凛洲瞳孔轻晃,收力的瞬间身体被猛地撞开,他看着时懿星磕磕绊绊踉跄的步调眸色更深,目光在人别扭的左腿脚踝停了好一会。后知后觉的跟在人身后。
仰躺在担架上的老人瘦削见骨的脖颈上缠着厚重的白纱布,医护人员已经将血止住,伤口包扎。
褶皱脱水的手掌颤抖着抬起,握上时懿星伸来的手,老人炯炯明亮的眼睛微弯,宽慰轻轻磨搓着时懿星的手背:
“怎么还哭了?我没事,没事,不要吵架,别担心。”
时懿星埋在奶奶肩颈哭的耳朵一抽一抽的耸动,闷闷啼声低荡盘桓于空中。
“嗒-”电路运转涌动,昏沉的医院霎时间灯光恢复明净。所有电子设备滴滴恢复链接,整个大厅内亮堂堂的白光让所有人眼睛短暂的轻眨。
奶奶一边拍着时懿星的脊背安抚,一边对站在他身侧的赫凛洲欠声道歉:
“对不起,长官,孩子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担心我,您别怪他。有什么错都算在我身上好了,星星他不是故意的。”
老人见赫凛洲不吭声,也是关心急切,心直口快道:“这孩子就剩我这么一个亲人,关心则乱,都是因为我。他很优秀,成绩一直很好,是个好孩子,这次是意外。不是他的错。”
细细缠绵的涓流淌过心尖,抵达最深处的柔软地带。
赫凛洲惊颤的瞳眸凝着望向那颗湿漉漉的白金色后脑勺,微微蜷紧的拳松了松,对着老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慰道:
“嗯,不怪他,您好好休息,我知道他,他是很优秀,考核表现都非常好,期待他加入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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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混沌的深夜,格外忙碌,灯光通明的医院恢复往日运作。
炸药被很快摘除,残碎爆炸楼阁被清理干净,一大批士兵留下处理后事。
住院部顶层被封禁,病人被快速转移到了其他楼栋。C区三栋的顶层住院部时懿星安顿好奶奶盯着人睡着后已经是凌晨三点过半。
房间门阖上的瞬间他就注意到了倚在门沿墙边的赫凛洲。
时懿星眼底的惊诧过于赤裸直白,他垂着眼也没说话,拖着不利索的脚步一瘸一拐的绕过赫凛洲往前走。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脚步声音紧随其后,他正想回身质问,脚底倏地悬空。脑浆血液倒冲。
腰线卡在赫凛洲肩头,被扛在肩上,温热大掌隔着湿润布料一手覆在腰窝,一手圈着他的小腿。
“你踏马想干什么?!赫凛洲!快放我下来!!”
时懿星挣扎的胡乱扭动,用手撕拽着赫凛洲的衣服捶打,气不过的厮磨牙槽手劲力量加重。
“啪-!”清脆的巴掌声音回荡在寂寥沉穆的长廊。
腰臀上不轻不重的被打了一巴掌,时懿星轰鸣警笛的脑子快要爆炸,恍惚中怔住噤声半响,反应过来后羞恼气虐的怒骂:“靠,你傻X吗?!放我下来!!”
“你再喊大点声,最好把你奶奶也喊醒,老实点,带你去看脚。
三天后的实战考核,你想瘸着参加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不想被淘汰的话,就闭嘴。”
然而赫凛洲的 话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时懿星的音量分贝减小,骂声不止。
他带着时懿星看了脚,拿了药,直接在医院VIP空房间,摁着人洗澡换衣服。当然是逼着时懿星自己洗......
时懿星云里雾里地艰难洗完澡出来,嗅这房间内飘香的味道,望着满桌子的餐盒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落在赫凛洲那张冷傲决绝的俊脸仿佛要把人盯穿。
“过来,吃饭。”赫凛洲拉开原木桌前的另一张椅子下颚稍抬轻点示意。
“你有病吗?现在是凌晨快四点了。”
“你不饿?”
“咕咕-”时懿星的肚子很配合的回应了赫凛洲的问话。他尴尬的脚趾扣地,原地僵硬。
“过来。”赫凛洲语气中无奈含笑,声音放低了些。
时懿星刚刚洗过的身上带着氤氲的温热湿气,身上赫凛洲给他的素白色换洗衣物显然大了一号的松垮,领口下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弓背坐下时一眼能望见胸口的位置。
“衣服穿好。”赫凛洲喑哑声线罕见的低磁,淡淡瞥了一眼,将手上的流黄包塞进时懿星手里。
“赫凛洲,你想干嘛?你要是可怜我大可不必,今天的事我有责任,想怎么样随你处罚。但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我奶奶要是有事......唔”
时懿星嚼着包子鼓起的脸颊被捏紧,下颚被捏着抬起。
赫凛洲倾身靠近,鼻息间距离不过一寸,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交融。小兔子粉红的面颊渐渐升温,由粉变红。
心跳砰-砰-清晰震鼓,轻扇的眼睫颤动,时懿星从那双墨蓝色瞳仁里读出了熟悉的占有欲。
是赫凛洲易感期经常看向他的眼神,少了痴迷,多了分清醒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