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轮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夕阳的余晖均匀地洒在甲板上。
已经死去的同伴背对着夕阳，向他们走来。
鲍瑞倒吸了一口凉气，“怎……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死了！”
将两个孩子留在舱室之后，田振宏一直都很沉默，此时看到卫秀，他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往回走，“她活了！我得回去看看他们！”
不等别人回话，自顾自走了。
阎译帆替他解释：“他怕卫秀的尸体有问题，随他去吧。”
卫秀走到几人跟前，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又看向阎译帆，“你不是留在餐厅休息吗，怎么出来了？那小姑娘一个人待着没事吧？”
几人互相看看，心下明了。
她的记忆，是延续自刚才离开餐厅的那个她。
鲍瑞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想要看看刚才那些惨不忍睹的折痕还在不在，她被目光刺到似的瞪回去：“看什么看？流氓！”
鲍瑞：“你……”
在叫破她已经死亡的情况之前，阎译帆赶紧问她：“你刚才为什么骗我们？船长被人谋害了，并且会在今晚归来，你却说船员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卫秀竟痛快承认了，对阎译帆耸耸肩，“呵，被发现了。”
阎译帆：“……这种浅显的谎言，很容易被戳穿吧。”
卫秀：“如果我说我是怕吓到两个小孩，你们信吗？”
没人回答她。
她冷冷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过了今晚你们自然会知道船长归来的事，我不过是想提前做些布置。”
蒋成开口：“什么布置？”
卫秀：“我猜想船长归来的时候会打开某个时空的裂口，也许可以趁那时从副本离开——别这样看着我，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出口，就算有，万一容纳的人数有限怎么办？是我先想到的，总有先去试一试的权力吧？你们都有能耐，不是副本猎人就是黑帮的，我可抢不过你们，只好暂时隐瞒了，这也不能怪我。”
“副本猎人，”陆序一笑，“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卫秀看向他，“你能理解我，对吗？”
陆序没有回答她。
鲍瑞在一边听着，都快疯了，“你你你……你刚才……”
陆序替他说下去，“刚才，我们在甲板上发现了你的尸体。”
卫秀一惊：“谁？我？”
陆序点点头，“尸体被塞进了箱子里，箱子上面系着你的围巾。”
提到围巾，卫秀的脸色变了。
“我就知道……”她懊恼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那条围巾会坏事！”
“也许不止围巾，”阎译帆的声音有些低沉，“还记得那些木刻画么？你是不听劝告的愚人。”
卫秀安静下来。
确实。
他们一再劝说她不要单独行动，但她都没听进去。
自己已经死了吗？他们口中的那具尸体和她，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在副本中，真实，还是她以为的样子吗？
“尸体在哪儿？”她问。
“客舱，钟雅和陈博文在那里守着，现在田振宏也过去了。”阎译帆说。
她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两拨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蒋成突然动手制住了她。
卫秀吓了一跳，又挣不开：“你干什么？！”
蒋成转头对陆序道：“她有问题，不能让她单独行动！”
卫秀急了：“我有什么问题？我从餐厅和你们分开之后一直在船上找线索，那具尸体才有问题！”
陆序想了想，对蒋成说：“你押她回客舱，先去见尸体，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晚点我们在餐厅集合。”
鲍瑞虽然有些害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见蒋成马上要离开，卫秀又有问题，一咬牙，“我和他们一块回去！”跟着走了。
黄昏十分短暂，此时夕阳已经落入海面，天色暗下来。
阎译帆和陆序两个人被留在甲板上。
他们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忧虑。
“我有个不太好的想法。”陆序说。
“我也是，”阎译帆苦笑，“但是来不及回去了，我们要赶在船长归来前，找到他的尸体。”
陆序点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默契地没有说出在担心什么。
那仿佛是句禁语，如果宣之于口，便会成真。
——为保护海洋坏境，请勿将任何物品丢弃于海上。
卫秀触犯了这条，她的尸体出现在匣子里。
那么，呕吐物算不算？
两人沉默着向前走了许久，走上通往上层建筑的舷梯，阎译帆忽然开口：“你和蒋成，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语气轻快，似乎要借此驱散心头的乌云。
陆序微微笑了，“那是个极小型的副本，一群人蹲一圈玩丢手绢，轮到蒋成的时候有人捣乱，手绢脱了手飘到空中，我替他捞回来的。”
阎译帆也笑了，这副本可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儿戏”。
“要不要休息一下？”陆序问他。
他摇摇头，“下午在餐厅睡了会儿，好多了。”
陆序握住他的手，像是量了量温度，又松开了，“你失血太多，需要休息。”
阎译帆轻轻笑了，带着点无奈与自嘲，“刚才你们一起找线索，蒋成一定讲了我的事。”
“他没说什么，是鲍瑞比较好奇，不过现在这个状况，鲍瑞大概也顾不上问这些了。”陆序说。
两人又沉默下来。
阎译帆悄悄看了对方一眼。
他被关在客舱的时候，陆序隔着门对他承诺过，如果他不想讨论这件事，他绝不主动提起。
话说到这里，他依旧什么都不问。
好像真的遇到了一个说到做到的好人？
这艘船非常庞大，光是上层建筑里的娱乐区就占了不小的面积。
两人陆续经过台球厅、健身房、小剧院、酒吧，这里甚至还有间小型赌场。
天黑下来，在甲板上玩乐的游人都聚集在这附近，所以这个区域几乎不需要搜索。
路过酒吧门口，陆序让阎译帆等在门口的长椅上，自己进去大略看一看。
船上的一切商品都无需付款，供旅客自行取用。阎译帆抽下爆米花机上装饰的气球，三两下就折成了几只小狗和小兔子。
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很快就被吸引过来，阎译帆把小动物发到他们手里，继续折着下一只，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等在边上。
阎译帆放慢了手底下的速度，边折边问他：“船长叔叔今天会归来，你知道吗？”
小男孩纠正他：“不是船长叔叔，是船长爷爷！”
“哦……”阎译帆随和地点点头，“那船长爷爷几点会归来呢？”
小男孩想也不想：“归来都是在晚上十二点呀，这你都不知道！我哥哥前两天刚归来了。”
阎译帆把气球小狗递给他，揉揉他的脑袋，“我当然知道了，我也有朋友七天之后要归来。”
小男孩嘿嘿笑起来，“女朋友吧？”
阎译帆：“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女朋友？”
“我都九岁了！”小男孩不服气，又装作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七天很难熬，你只能对着女朋友的尸体哭泣，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而且是真正地过去……当时，他们都这样安慰我爸妈！”
阎译帆心头一动，站起身来。
陆序正端着只杯子从酒吧走出来。
“不对劲，陆序。”他轻声说。
周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陆序把杯子递给他，他发现这是杯热牛奶，哭笑不得。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快喝，我还要去还杯子。”陆序说。
离开人员密集的娱乐区，转过一个拐角，阎译帆低声说道：“按那个小孩的说法，卫秀应该七天之后才归来，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你还记得吗？在那之前，‘只能对着尸体哭泣’。”
陆序：“是，我刚才也向酒保打听了，归来是在活人死去后第七天的晚上十二点。”
那么，刚才见到的卫秀，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