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现实世界的手表手机之类物品都带不进来，众人赶到碧泉水库的时候，心里都有点犯嘀咕——还有没有时间让他们寻找出口？

　　阎译帆在瓢泼大雨里抬起头：“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倒计时：12分钟】

　　他冲众人点点头：“还有时间，快！”

　　身经百战的钟可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雨幕模糊了一切，众人有心分头行动，又因为缺少联系工具，不敢离得太远。

　　陆序先去到控制室小屋，秦大爷正坐在里面看报纸，桌边摆着周晨的遗像。

　　他仿佛把白天的事情全忘了，见有人闯进来，往下拨了拨老花镜，惊奇道：“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有游客？”

　　时间紧迫，顾不上讲礼貌了，陆序拦在秦大爷跟前，示意钟可和老许去里间看看。他们开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

　　“这里——快过来！”

　　小屋外不远处，阎译帆在喊他们。

　　水库的蓄水已经漫出来了，阎译帆趟着水站在岸边，孙玮和吴飞跟着他。

　　浑浊的水面被大雨砸出一片迷蒙的水雾，而在水雾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闪着绿色荧光的“安全出口”四个小字。

　　出口在水里。

　　钟可耸耸肩：“果然，越不希望的就越会发生——跳吗？”

　　水面之下，无数的人影仰头望向他们，泡得煞白的手臂伸出水面。

　　陆序：“跳。”

　　阎译帆最后回头看了陆序一眼，憋了口气，跳进水库里。

　　想象中窒息的痛苦并没有袭来，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缕阳光正照在他脸上。

　　他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落叶盖了满身。

　　在副本里始终模糊的记忆忽然间重回他的脑海。

　　出来了。

　　“警察同志，你们看，就是这个人！”

　　有热心大妈带着两名穿制服的民警向他走过来。

　　阎译帆赶紧坐起来。

　　因为躺太久了，猛地一起让他头晕眼花，他按住额角，丧失了主动解释的机会。

　　大妈：“警察同志，这个人在这里躺了两三天了，一动不动的，也不打鼾，像死了一样！不过这会儿怎么突然活了？”

　　阎译帆：“……本来就是活的，谢谢。”

　　他的穿着和行为举止实在不像个流浪汉，更不像在公园里违规行乞的乞丐，民警问过姓名住址之后，只让他出示身份证看看。

　　阎译帆：“……没带。”

　　民警：“身份证照片，或者电子身份证呢？”

　　阎译帆展示了一下已经电量耗尽的手机：“睡了两天了，早没电了。”

　　大妈：“警察同志，这个他倒是没撒谎，我今天早上看过他的手机，确实开不了机了。”

　　民警：“……”

　　阎译帆：“？”

　　阎译帆，Y国学成归来打算报效祖国的大好青年，逃出时空罅隙之后又立刻栽进了热心大妈手里。

　　好不容易打发走大妈和民警，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向公园外迈开脚步。

　　然后停住了。

　　他还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

　　于是又坐回了长椅上。

　　用手机黑掉的屏幕照照脸颊，那些雨水造成的轻微割伤消失了，不知道陆序的伤会不会同样消失。

　　在副本里的两天时间太过充实，此时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望着不远处玩耍的孩童和悠闲的游人，无所适从。

　　他在静谧的喧嚣里闭上眼睛，回想着副本里的故事，忽然想到一处当时没在意的地方。

　　他曾问陆序，为什么开始的那个男人独独把他扣下，陆序的回答是，也许他和男人的孩子有些相像。

　　周晨明明是个女孩，哪里像了？陆序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周晨就是死者的？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阎译帆重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落叶，走出公园。

　　借路人手机，叫人送来移动电源和身份证，他稍微费了些周折，找到一个地址。

　　夜幕降临，初秋的风有些凉了。

　　他庆幸地长出一口气，还好不是冬天，不然他非冻死在长椅上不可。

　　会吓到小朋友，太不道德了。

　　到达陆序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抬头看看这片居民区。

　　这里是南明市近几年新建的小区之一，绿化好，面积大，楼层少，公摊高。陆序住在这里，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嗓音。

　　老许从楼里走出来。

　　看到他那张老脸，阎译帆突然有些亲切，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

　　老许：“我们仨是一起进的，所以出来也是同一个地方啊，你来找陆序？你们之前不是不认识吗？”

　　阎译帆点点头：“在副本里他很照顾我，我是专程来道谢的。”

　　对他的说法，老许不置可否，笑了一声。

　　阎译帆对他微笑着挥挥手：“慢走，不送。”

　　老许走了，阎译帆伸手要按门铃，单元门又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

　　粉色卷发，脖子上套着大耳机，是钟可。

　　阎译帆只好又把他的理由说了一遍：“我是专程来找陆序道谢的。”

　　钟可狐疑地看看他：“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的？”

　　阎译帆：“陆序告诉我的。”

　　钟可：“真的？”

　　阎译帆：“真的。”

　　钟可歪头打量他，“总觉得不管在里面还是外面，你小子都没几句实话。”

　　阎译帆：“你的感觉很准。”

　　钟可：“……”

　　阎译帆微笑：“所以，我能进去了吗？”

　　钟可放弃了：“去吧去吧，陆序自己结下的孽缘，让他自己解去吧……”

　　她替阎译帆按了密码，之后随便挥挥手，走了。

　　陆序家住在十一层，阎译帆走出电梯，站在他家门前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来应。要不是刚才接连遇见老许和钟可，他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屋子的隔音很好，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坚持不懈地敲门，敲到第一百零八下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了。

　　屋里没有开灯，陆序的头发有点乱，似乎在睡觉。

　　阎译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冲他挥挥手，“又见面了。”

　　他们没有约定过“再见”，也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甚至没有道别。阎译帆知道，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不需要再见的意思。

　　可他就是想来见他。

　　什么要感谢他，什么有事情要问他，都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陆序望了他片刻，眼神有些复杂，终于侧了侧身，将他让进门。

　　“对待刚刚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就这么冷淡？”阎译帆不满，“都不欢迎一下的。”

　　陆序：“……欢迎，请进。”

　　阎译帆走进客厅，陆序合上房门，打开顶灯。

　　在日光灯的映照下，陆序的脸色比副本里还要苍白许多，阎译帆这才正经起来：“你的伤没好？可我脸上手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陆序淡淡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的也愈合了，只是有些累。”

　　阎译帆：“那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陆序：“……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比起在副本里时，冷淡了许多，阎译帆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仍按照准备好的问题问道：“为什么说我和周晨长得像？”

　　陆序：“……我说过？”

　　阎译帆点头：“说过。”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

　　陆序想了想，“你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有点像。”

　　一听就是刚刚编出来的。

　　但是阎译帆还是痛快接受了这个回答，往沙发上一坐：“好，我问完了。”

　　陆序无奈：“阎译帆……”

　　他突然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其实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我爸要给我找个后妈，我不同意，他就把我赶出家门，还冻结了我的银行卡。我真的无处可去，已经在公园里睡了好几天了……”他擦擦眼泪，可怜巴巴地继续说，“你家沙发好软……比公园的长椅软多了，还暖和……”

　　陆序：“………………”

　　对着这张脸，实在是狠不下心。

　　最终陆序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