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令他们惊愕的是,拉开门后,血雨瞬间不见了踪影。屋外降下的依旧是瓢泼大雨,雨水却是透明的,根本没有什么鲜血。
回头看看,小屋的水泥地面上,血液依旧在扩大范围。
不容细想,三人各自撑起伞来,走入雨幕。
“我可不可以去水边看看?”阎译帆突然问道。
雨太大了,雨点砸在伞面上,要牢牢抓住伞柄才能保证不脱手,周围的雨声包裹着三个人,说话需要喊出来才能听清。
老许大声说:“别去了,太危险了!雨停了再来一次吧!”
阎译帆扭头对他说:“雨要下三天,我们离开之前不会停了。”
陆序停住脚步,提高声音问他:“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阎译帆有些茫然:“不知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去看看。”
碧泉水库此时雾蒙蒙一片,已经分不清水面和地面的界限,阎译帆不知道害怕似的往前走着,陆序在后面跟着他。老许不愿意冒险,撑着伞等在原地。
走到某个位置,陆序突然伸手拉住他,“就到这里,不能再往前了。”
阎译帆没有坚持,停下脚步。
水库的蓄水现在非常浑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站在水边,一直望着水面——或者说,望向水底。
“你觉不觉得,那里站着很多人。”他突然对陆序说。
陆序在他身侧,凝神往水底看去。
祷告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菩萨,让我的小晨回来吧……
——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他收回视线,望向陆序,眸中带着水汽,有些模糊。
“称呼变了,这是另一个人……是秦爷爷么?”他问道。
“我知道被淹死是什么感觉,”他低声说着,“气管和肺里积满液体,无论如何用力呼吸都无法再重新吸入空气……人不断向下沉,液体从口鼻呛出来,再吸入更多……”
陆序看了他片刻,突然拉住他的手臂,“你被副本影响了——走,我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一瞥间,陆序通过余光看到,水下仿佛真的有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僵直站着,目光投向水面,沉默不语。
“你看见了吗?”发现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阎译帆问他。
他不再回答对方的问话,一手拉紧阎译帆,转头招呼老许,“走,下山。”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向山下走去。
像在被什么追赶着,陆序带着阎译帆和老许一路逃到之前的分岔路口,才放缓脚步。阎译帆神情有些恍惚,被陆序拉着走到这里才回过神来,衣服淋湿了一大半。
他轻轻挣开陆序的手,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路,“哎,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老许瞪着他:“你刚才是不是中邪了?要不是陆序拉着你,我看你就出不来了!”
“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我干什么了?”
他的记忆变得暧昧不清,现在回想,只能记起控制室被血雨包围,之后他们离开小屋……雨非常大……
陆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清醒了吗?”
他点点头,又向水库的方向望去,“我以为……”
老许:“什么?”
他苦笑,“之前我以为,小晨是男孩。”
老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雨下得他莫名有些心慌,他也不想再追问了,冲二人摆了摆手:“快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倒计时:56小时】
三人同时停下动作。
五十六小时?
老许声音有些发涩:“这时间是不是不大对头?”
阎译帆用手肘和肩膀夹住雨伞,掰着手指算起来:“到今天零点,正好剩余三天,是七十二小时。今天咱们不到七点就出发了,刚才在小屋看过时间,是上午八点,就算咱们耽搁久了,现在到了九点,也该还剩六十三小时,怎么会是五十六小时?”
陆序叹了口气,“看来副本给我们扣掉了七小时。”
原本以为三天时间非常富裕,没想到副本突然多出了时间跳跃的规则,这并不常见。
他抬眼看看阎译帆。
或许是因为……
阎译帆放下手指头,重新撑好伞:“算了,扣就扣了,其实这广播还挺贴心的,特地告诉我们时间少了。要是等我们自己发现,恐怕要到天黑,到时赶不回筒子楼就麻烦了。”
【倒计时:55小时57分钟】
阎译帆:“……”
陆序:“……”
老许:“……”
阎译帆:“不必了,谢谢,按你本来的节奏就好。”
老许:“下山比上山快,咱们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下去,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回去。”
仿佛为了反驳他的话,话音刚落,小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对方穿着鲜艳欲滴的赤红色长袍,垂着头,淋着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们走近。
阎译帆拉住陆序的手臂,有些惊惶:“又是他!我见过他!”
老许也紧张起来,“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陆序对二人道:“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阎译帆看着陆序独自走上前去的身影,背后越来越凉,他回头望去,山路还和刚才一样,没有异常。但他不安的情绪带动了老许,老许也回头看看,嘀咕着:“不对劲,不对劲……”
陆序缓缓走远了,雨幕里的背影,逐渐模糊起来。
“老许……”阎译帆的声音有些发涩,“你看这雨……”
老许还没有注意到什么,听了他的话更紧张了:“怎么了?”
“……像不像血?”
离开水库之后,暴雨又渐渐变小了,雨滴细密,无声包围着一切。
天空阴沉,云层厚重,晦暗的天光下,雨水不知何时有了颜色,它们不再透明,显现出诡异的红。这红色越来越深,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血液的颜色,质地也浓稠起来,从伞面上慢慢滚落。
在控制室小屋出现过的危险,仿佛一路跟着他们。
老许慌了,抬腿就走,“去找陆序!”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飞溅的红色雨滴砸在他的手臂上,他被烫到一般抖了一下,骤然收住脚步。
“别动!”老许大声喝道。
阎译帆看向他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那里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滴落下来。
老许没什么本事,但好歹不是第一次下副本了,还算有点经验,他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对阎译帆惊恐地警告道:“这雨水像刀子,千万别动!”
阎译帆已经看到了他的伤,自然是相信他的,但脚下积满雨水的泥地除了变红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隔着雨伞的伞布摸了摸雨水,也并未被割伤。
他和老许对视一眼,把手指伸出了雨伞。
雨滴落在他的手指上,刀尖般锋利,血珠从他的指尖淌下来。他连忙缩回手,冲远处大喊:“陆序,雨水有问题,别被淋到!”
没有回应。
阎译帆一咬牙:“过去看看。”
老许忙制止他:“不行,一动雨水就会飘到身上,要是起了风,更糟!”
阎译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哪怕不算之前淋过的正常雨水,他裤脚的边缘也早已被红色的雨水浸透了,但他的脚踝没有受伤。
他想了想,向下扯扯衣袖,把手包住,再次伸出伞外。
这一次,安然无恙。
他看看老许身上的短袖T恤,“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们。”
“不行!”老许还是不同意,“陆序说去看看,你也说去看看,谁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回来!”
“那就一起去,”阎译帆说,“但你小心点,别给割成夫妻肺片,今天晚上我可没胃口加餐。”
“肺片你大爷!”老许骂了一句,用脖子夹住伞柄遮住头脸,然后没形象地把两条胳膊缩进了T恤里,隔着衣服重新握住伞柄。
阎译帆:“……”
老许:“看什么看?”
阎译帆:“……像个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