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在副本里待了这些时间，加上陆序和钟可的说明，阎译帆大概明白了这个副本的规则。

　　这里的一天划分为三个阶段。整个白天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时间最长，不管是NPC还是鬼怪都很少出现，除去个别情形外，基本是安全的，供玩家进行调查。从黄昏到夜里十二点是第二个阶段，这段时间常规NPC出现，会发生怪事，但多半不会危及生命。

　　零点到天亮的这段时间最危险，人员折损多半可能发生在这个时候。

　　路上，陆序再次提醒老许，不要再搞小动作，老许嘴上应承了，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不过阎译帆倒也不担心，老许没有本事靠自己通关，他不敢真的得罪陆序。

　　“我不认识你，也没插手过集团业务，”阎译帆对他说，“你很清楚，那件事怪不到我头上，就算在副本里害死我，你也不会觉得痛快，还会害你自己违约，何必呢？”

　　老许抬头看看他，抿了抿嘴，“总得有人为我弟弟偿命，我在副本里不动你就是了，出去以后可不能保证。”

　　看到他的神情，阎译帆知道他已经后悔昨晚算计他了，只是面子上还过不去。

　　“陆序很贵吧？能雇得起他，看来已经不缺钱了。”阎译帆换了个话题。

　　老许：“相当贵，”他碰碰陆序，“哎，我也算回头客了，打个折？”

　　陆序：“钱的事我不管，晚上回去你和可可商量。”

　　老许：“你的生意，还得听她的？”

　　陆序：“从前总给人打折，生意差点倒闭，再不听她的，她就要和我拆伙了。”

　　他难得开句玩笑，阎译帆在一边笑起来。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这样？带人过副本？”他问陆序。

　　陆序点头：“进过副本的人，大多都会再次受到邀请，到时不论想不想，都必须要进来。但在进来之前会有一定的准备时间，如果在那段时间联系到我们，我们可以提供陪同服务。”

　　老许啧了一声：“陪同服务，你这词用得真……还不如叫保镖。”

　　阎译帆又问：“钟可是你的员工？”

　　陆序笑了，“员工？谈不上，她是我的搭档。”

　　阎译帆：“那你还有别的搭档吗？”

　　“没有了。”陆序说。

　　锦宁市不大，柏油马路很快走到了尽头，之后便是通往郊外的土路了，此时被雨水一浇，泥泞不堪。

　　三个人撑着伞踩进泥地里。

　　碧泉山山势逶迤，笼罩着半座锦宁城，是这一带最高的地方，一旦下起大雨来，有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的风险。九六年的时候，安全措施尚不完善，存在安全隐患，但当年的县政府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在城北规划了不少居民楼，还有两所学校建在这里。

　　眼前水雾弥漫的景色与昨晚全然不同，阎译帆生出几分郊游的悠闲来，用力吸了一口混着草木芬芳的潮湿空气，在伞下探头探脑。

　　见他白净的小脸上闪耀着“没有危机感”五个大字，老许翻了个白眼，“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连郊区的荒山都新鲜。”

　　阎译帆瞪回去：“大少爷怎么了，大少爷又不吃你家大米。”

　　“……”老许对这种古老的回怼方式哑口无言。

　　“突然有些好奇，昨晚你怎么那么痛快就同意不和陆序一个房间了？当时我以为晚上没什么大事，结果开了一晚上运动会。”阎译帆问。

　　老许奇怪地看他一眼，“和他一个房间能怎样？他又不能驮着我跑。我雇他，是为了让他给我排除危险的，纯比体力，他可不一定比我厉害。”

　　阎译帆：“那你昨晚叫那么大声？”

　　老许：“……害怕不行吗？”

　　所以，陆序没有当着老许的面划出过那个安静的小副本？不然老许一定会吵着要躲进去。

　　阎译帆眨眨眼睛，看向在前面不紧不慢带路的人。

　　“这山真大啊，看这样，走到山顶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吧？”老许感叹。

　　陆序回头道：“差不多，不过我们不用爬到山顶，碧泉水库稍近一些。”

　　“碧泉山……碧泉水库，”阎译帆低声念叨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感觉不太吉利啊。”

　　“不吉利？”老许对这个字眼很敏感。

　　阎译帆耸耸肩，“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瞎说的。”

　　陆序回身向远处指了指，“山体滑坡的时候，城北首当其冲，但我家恰好在那个夹角上，地势高，又避过了泥土松软的区域，逃过一劫。”

　　天色昏暗，阎译帆看不清他说的位置，只能翘起脚尖努力望了望，“那还算是城里吗？我怎么看不见居民楼？你家住得这么偏？”

　　陆序摇摇头，“那时我父母好像在躲避什么，也许是从副本里跟出去的麻烦，这个地方是他们千挑万选的。那年我才四岁，不懂这些。”

　　“说到麻烦……”老许皱着眉，“陆序，广播让咱们找的死者是谁，你心里有数了吗？”

　　“嗯。”陆序点点头。

　　“是谁？”阎译帆有些好奇，从伞下探头问他。

　　陆序看看他，“你倒不害怕。”

　　“怕，怎么不怕，昨天晚上吓得差点撅过去！”阎译帆想起昨晚接连撞鬼的情景，惊魂未定，“但如果死者在我们之间，我好像确实不怕……”

　　他挨个数着人头：“你说过不是你，我相信，我也知道不是自己，也不会是老许。”

　　老许奇道：“为什么不是我？”

　　阎译帆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是鬼，害人的方式未免迂回了点，更不用担心和陆序签的合同作废。”

　　陆序轻轻一笑，“我也不认为是老许。”

　　阎译帆继续数着：“也不是钟可吧？她是你的搭档，一定是可靠的……那就只剩下团建三人组了。”

　　“团建三人组……”陆序被他的用词逗笑了。

　　阎译帆：“孙玮、吴飞、周晓，谁是死者？或者都是？”

　　老许摸着下巴思考，“他们三个互相认识，而且孙玮说他今天过生日……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阎译帆：“所以，他们要么都是，要么都不是？”

　　陆序：“未必。这个副本……有些奇怪。”

　　他正说中老许的心事，老许赶紧附和了他：“是吧？是有点怪吧？我也这样觉得。”

　　阎译帆初来乍到没有经验，问他们：“怪在哪儿？”

　　“这个副本……太平和了。”陆序说。

　　老许对阎译帆道：“你是没见之前的副本，不是逼我们跳陷阱，就是搞什么大逃杀，说九死一生一点都不夸张，怎么到了这个副本，就让咱们过上日子了？有床有饭，还有大把时间找线索，有点古怪。”

　　阎译帆脸色不大好了：“你的意思是，别的副本从头到尾都像昨天晚上那样鸡飞狗跳？”

　　老许：“也不能这样说，但绝没有现在这么安生。”

　　陆序：“这个副本新人占了一多半，也许是在控制死亡率，所以攻击性不太强。”

　　阎译帆眨眨眼：“那……谢谢副本之神？”

　　老许：“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阎译帆：“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老许：“如果他们三个都是死者，那这个副本里的新人，其实只有他一个。”他指指阎译帆。

　　“那么死者就在他们三人之中选了，执念之人又会是谁呢？”阎译帆思索着。

　　“也许今晚回去，会有答案。”陆序说。

　　走了一个多小时，目的地终于近在眼前了，小路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分岔。

　　陆序站在路口看了看，选定了右手边那条。

　　“左边应该通往山顶，右边是去水库。”他说。

　　阎译帆惊奇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路？”

　　陆序的伞撑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表情，阎译帆只听到他低声回答自己：“那时我来过许多次，不会忘。”

　　直觉他不想讲这段故事，阎译帆没再追问，跟在他后面，走上了野草疯长的小路。

　　其实不去考虑危险因素，这里的风景算得上秀美。雨水把草木淋得很干净，到处都是一片青绿，十分凉爽。有成片的浅蓝色野花开在路边，随着细雨微微摇曳。

　　陆序侧头望向野花，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片刻之后，重新向前走去。

　　随着他们距离水库越来越近，雨也越来越大。

　　广阔的水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场雨，终于变成了陆序记忆里的瓢泼大雨。

　　阎译帆稍稍抬起雨伞，看向水面，“天晴的时候，这里一定很美。”

　　只是在此时天气的映衬下，显得阴沉而危险。

　　这水库太大了，蒙蒙的雨幕阻挡了视线，让一切暧昧不明起来。他们看不清水面以下的情形，也看不清对岸。

　　未知，意味着危险。

　　陆序观察了一下水面，之后带着他们径直去到闸门旁的控制室。

　　六七平米的狭小空间里，一位老人坐在里面。

　　老许低声惊呼：“怎么有人？”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副本里似乎不该有NPC出现。

　　看闸的大爷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窗口往外看，也是一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有人爬山？不怕危险啊！”

　　阎译帆和他搭话：“大爷，刚才雨没这么大，我们以为一会儿就能停呢。”

　　大爷：“出门不看天气预报啊？这三四天都有暴雨，从昨天晚上下到现在了，哪小过？”

　　三人互相看看。果然。

　　陆序的记忆没有错，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