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衣柜里藏着神龛，走廊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十几具尸体，以及……广播指定让他们住在这里。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座筒子楼里了。

　　阎译帆：“我们出去看看？”

　　“晚上危险，天亮之后大家一起去。”陆序说。

　　阎译帆转头看他一眼。

　　危险？

　　他出现后，屋里屋外都清净得很。

　　阎译帆站起来，在陆序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那些晃悠悠的尸体近在眼前，这时他才看清，它们的皮肤上裹着透明的薄膜，看上去又湿又滑，像是水下陈年的鱼。

　　他向尸体伸出手去，手指触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门明明敞开着，他却出不去。

　　陆序说，副本中可以套着副本。

　　今晚从他睡醒后，就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陆序的离开和出现都仿佛在瞬间完成，他从未看见过他是怎么经过门口和窗前的。

　　他有些无奈，同时又有些感动。

　　他走回来，走到陆序面前，对他笑笑：“放我出去吧，我总要弄明白副本是怎么回事，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下次再遇到别的副本，如果你不在，我要怎么活下去呢？”

　　陆序又轻又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是片刻之后，听觉和嗅觉仿佛在同一时间恢复了功能。他先听到不远处传来男人杀猪似的惨叫，随后是钟可的说话声。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其间还掺杂着鱼肉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拿下陆序遮住他眼睛的手。

　　他们身处的依旧是那个房间，但周围一片狼藉。浓厚的血液从天花板滴下来，洇透了墙壁和地面，目之所及全是鲜血淋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陆序创造出来的空间才有着血红的光亮。

　　保护着这间屋子的结界消失了，危险同时也没了阻碍，几个低着头穿着雨衣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直直向着二人走来。

　　阎译帆看着一屋子流淌的血液有些发愣，见人来了竟然不跑，还探头去看他们兜帽下面的脸。他想找一找，里面有没有喊他“小晨”的男人。

　　眼看雨衣人就要走到面前，陆序突然一下把他拽走，拉着他在沙发后面绕了个圈，甩掉行动缓慢的雨衣人，语气难得严厉起来：“别被碰到，不然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一样？”阎译帆一脸懵。

　　沉默的雨衣人追在他们后面，动作迟缓，倒不难躲避。

　　阎译帆瞄了个空隙，向兜帽下面看去。

　　那是一张肿胀的脸，眼球向外凸出，嘴唇外翻，皮肤撑到半透明，像个快要炸开的气球。

　　“他们也是这里的住户？”阎译帆边跟着陆序逃命边问道。

　　陆序：“不，他们是这个副本里失败的玩家。”

　　阎译帆：“！！”

　　他脚下的速度突然快了一倍：“我可不要变得这么难看！”

　　眼见挤进房间的雨衣人越来越多，绕着屋子躲猫猫的策略已经难以施展了，陆序伸手揽住阎译帆的腰，带着他一起闪身出了房间。

　　过道里悬挂的死尸们依旧在那里，滑溜溜，晃悠悠。

　　虽然这一幕十分诡异，但是老老实实被挂着的尸体比起满屋乱跑的雨衣人来说，可爱多了。只不过筒子楼的层高只有三米，密密麻麻的尸体的腿脚非常碍事，拖慢了两人的脚步。混乱中陆序把阎译帆推进202，自己反身引开后面的雨衣人。

　　阎译帆一个趔趄，和正在悠闲溜达的钟可碰了个对脸。

　　钟可右手抄着个鸡毛掸子，抬起左手拍拍他的肩膀，“新人，表现不错啊，一晚上都没听见你尖叫，心理素质过关！”

　　阎译帆：“呵呵……”

　　这间屋子的雨衣人不多，周晓站在卧室的床上，手里抄着一把长雨伞，打地鼠似的戳戳这个，戳戳那个，床下围着三个雨衣人，一时近不了她的身。剩下三个在客厅追着钟可，四个人比赛竞走，围着沙发一圈又一圈。

　　阎译帆加入之后，卧室里的三只忽然转了方向，挤进客厅。

　　阎译帆：“它们似乎格外喜欢我呢。”

　　钟可：“……我怀疑陆序故意把麻烦推给我，但我没有证据。”

　　身边突然没了危险，周晓拎着雨伞跳下床，加入客厅的追逐战，继续戳戳戳。

　　隔壁传来鬼哭狼嚎。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陆序你小子收了定金不能不管我！！”

　　“陆大神——救救我们！”

　　是老许和孙玮的声音。

　　“四点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啊啊啊滚开啊！”

　　这是吴飞。

　　钟可用鸡毛掸子猛戳身后的雨衣人，嫌弃地撇撇嘴，“男人真没用。”

　　阎译帆：“不，陆序很厉害。”

　　钟可百忙之中抬头看他一眼，“你完了。”

　　阎译帆：“？”

　　周晓凑到两人身边：“陆大神呢？他自己在外面，不会有事吧？”

　　钟可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鸡毛掸子塞给阎译帆，“应该没事，我出去看看。”

　　阎译帆拉住她，把鸡毛掸子塞回去，“我去。”

　　“喂——”钟可一个没拉住，他就跑了。

　　房间里的六个雨衣人竟然无视了钟可和周晓，跟着他出了屋子。从后面看，就像他是领头的一样。

　　钟可目瞪口呆：“这倒霉蛋体质，还能这样用？”

　　昏黄的灯光下，过道上的雨衣人变得更多了，恶臭熏得人几乎窒息。好在它们不够敏捷，阎译帆壮着胆子推动悬挂的尸体的脚，阻挡雨衣人的去路，跌跌撞撞去找陆序。

　　他知道陆序经验丰富，会有方法对付它们，但他一想到对方是怎么保护他的，就总觉得亏欠了对方。

　　经过203的时候，老许正被追到沙发后面，面朝着门口，恰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他忙问老许：“看见陆序了吗？”

　　老许往左一指：“他好像去卫生间那边了！”

　　筒子楼的住户家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这一层的卫生间就在204的隔壁，阎译帆躲开两个雨衣人的手臂，猛跑几步，冲了进去。卫生间里竟然很清净，没有黏糊糊的血液，也没有雨衣人，阎译帆本能地反手甩上门，把身后的追兵挡在门外。

　　木门轰然关闭的瞬间，阎译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刚才，所有人都不关房门？

　　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相互有个照应的话，过了12点，雨衣人出现，大家为什么不关上门，把它们挡在外面？

　　还没来得及细想，阎译帆忽然发现了异样。

　　他的周围，出现了原本并不存在的东西。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后，有个长发女人站在那里。

　　女人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

　　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冻住了，缓缓转过身去。

　　身后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