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离开的事并没有闹得很大,毕竟祁王爷风流惯了,顾青不过是在他身边呆得比较久的一个妃子而已。
唯有凌轩前来看了他。
“小柏?你真的没事吗?”临走前,凌轩忍不住回头确认。
凌柏对顾青有多少感情凌轩禹再清楚不过,别人或许看不透,但凌轩看得明白。
今日他忙里偷闲,就想来安慰安慰凌柏,可是凌柏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顾青这个人。
“我能有什么事?”凌柏摆手,“一个妃子而已,走了就走了,祁王妃多的是人愿意做。”
这么久,凌柏的祁王妃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小柏……”这可是你唯一的王妃,不是随便抢的美人。
“好了,回宫去吧。”凌柏打断凌轩的话,“最近不太平,没什么事别出来瞎转悠。”
“那你有事一定要和哥哥说,知道吗?”凌轩还是不放心,可是最近南国似乎又开始有动作了,宫里都来人催他回去了,他不得不回去处理政务。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乖哈。”凌柏动手将凌轩推搡出门,亲眼看着凌轩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关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王管家牵着马站在不远处,凌柏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管家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踏雪白色的鬃毛。
王爷就是嘴硬罢了,明明在意顾公子,非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哪里敢干涉主子的事情?
本来想着,王爷也许能借着送陛下回宫的机会,给个台阶他自己下,出门找一下顾公子,真遇到了,便推说是偶遇。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也许到时候顾公子心软了,回来了也不一定啊。可是王爷他倔啊,现在都不送陛下回宫了。
天空飘下毛绒绒的雪花。
边境加急战报,南国将士大肆屠杀月凉城城民,烧杀掳掠,卖国的月凉城太守被挂在城头活活吊死。
凌柏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雪花纷纷飘落,浸湿了他的发梢。
抬手,一片冰凉的雪花入手,凌柏眯起眼睛,“月凉城?呵。”
当年你们在大雨之中对顾青见死不救,这仇,顾青可以不报,但是凌柏不能。
一想到那时候的顾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马死去,躺在大雨之中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凌柏就恨不得化身修罗,将那一个个人间恶鬼吞噬干净。
月凉城被屠城凌柏确实也在其中动了手脚。
他先是让人去煽动百姓暴乱,没有后援的南国为了镇压,必定只能以暴制暴。
人是最容易被简单信息误导的生物,月凉城被攻占之后,南国没有救援物资,必定只能压榨月凉城的百姓。
如今东临稳占上风,南国自顾不暇,只要稍微煽动一下,他们就会奋起反抗,为胜利出一份力,到时候出力最多的,东临肯定少不了他的奖赏。
然而南国这一次打仗憋屈得很,本以为攻占了月凉城,靠着图纸能旗开得胜,没想到每次都是往地方陷阱里钻。
如今外援因为路途遥远,天气恶劣而迟迟不到,东临又有意打拖延战术。
如今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的时候。月凉城的暴动就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这次南国领军的正是哈图森。
哈图森这人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哪里能忍受这些贱民俘虏踩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屠城也在凌柏的意料之中。
月凉城事件彻底惹怒了东临的皇帝,下令镇国大将军顾长风出兵讨伐。
镇国大将军顾长风临危受命,指挥将士上城墙抗敌。同时,顾亮和顾长风的副将各带着五千精兵绕到南国侧翼。
三面夹击之下南国溃不成军,仓皇而逃。
嘉月关大捷。
南国溃不成军,只能回防平云关,这是南国重要的军事基地,也是南国的重要边防城。
南国也不傻,战争从开始到结束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因为开始的时候多次战略性错误,导致人员伤亡过重,这才导致他们惨败收场。
而他们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错误,就是因为那张所谓的“布防图”。
一次两次还是偶然,但是每次都正好撞见东临重兵防守之地,傻子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现在他们哪里还不明白,月凉城就是凌柏抛出来的诱饵,他们咬住了,上钩了,以为等待他们的是美食。然而吃完鱼饵才发现,里面还藏着个钩子。
他们又抓不到凌柏把柄,但是这亏他们不会白吃的,凌柏也算是上了南国的黑名单了。
凌柏还从墨微那里得知,最近似乎有人在杀手阁悬赏十万两黄金要取他人头。
能拿出这份钱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
比起强盛的东临,南国相对来说比较弱势,再加上战争的损耗,再打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南国派出使臣有意求和,甚至还提出了让天香公主与祁王爷联姻。
只是月凉城事件彻底惹怒的东临,不让南国付出代价,东临国威何在?更何况天香公主在东临的名声早就臭了,这个联姻让东临看不到一丝诚意。
都知道陛下爱民如子,如今一个城池的无辜子民枉死,这口气东临百姓咽不下,当今天子也咽不下。
因此,和是不可能和的了。
为了支持顾长风,陛下又下旨从各地调十万精兵前往前线,誓要踏平南国。
南国慌乱之下本想向其他国家求助,然而西晋与北齐两个大国隔岸观火,见过东临铁骑的威力,他们也不敢贸然与东临为敌。
一旦他们三国联手,或许能抗衡一二,然而北齐与东临乃友邦,西晋与南国联合,北齐也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怕谁都讨不了好。
其他小国一听东临盛名,纷纷拒绝了南国使臣,就算有与东临积怨已久的加入南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天空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回响,就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风雨欲来。
一道惊雷过后,夏季的第一场雨在夜里高调出场。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夜,冷风呜咽,冰冷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外面是马的嘶鸣声,还有马蹄踏破雨水的声音。
“我……我好怕。”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漆黑的雨夜里很难看清楚东西,唯一的光芒来自那几乎划破天空的闪电。
“乖,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两个小小的少年挤在一个小地坑里。身体的热意透过衣衫,相互取暖。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其中一个少年想了一个主意。
“殿下,您的衣服湿了,我这衣服比较暖个,跟你换一件吧。”
“不……我没事,不冷。”小孩已经冻得嘴唇青紫,脸色发白,全身还直抖。
他知道,自己冷,阿青也会冷,冷很难受,他不想让阿青难受。
“殿下,乖,听话,不听话我走了。”小孩作势要离开。
“别,不要,我听话的,小柏很听话的,你别走好不好?我好怕。”年幼的凌柏紧紧握着小孩的衣角,眼睛里蓄满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掉落。
“那把衣服换下来。”
小凌柏二话不说把衣服脱了,披上了小孩的衣服。
小孩仔细将衣服掖好,确定不会在逃跑的时候松散开,才放手。
“殿下,等一下我们分开跑,殿下要一直跑,一直跑,不要回头。”
“可是,阿青,我……”
小孩故作凶狠,“殿下,听不听话?”
小凌柏连连点头,“我听,只听阿青的,阿青不要丢下我。”
他很害怕被人丢下。刚开始的时候,是夫子带着他逃跑的,可是夫子嫌弃自己累赘,将他扔在了大雨滂沱之中。他真的很害怕,害怕顾青也会丢下他。
“殿下乖。”小孩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搜索人群,“殿下,等一下我让你跑,你就往那边跑,不要停,不要回头。”
“那阿青你呢?”
“殿下,阿青……会去找你的。”
“可是阿青怎么找我?”
“有办法的,无论殿下在哪里,阿青都能找到殿下的。”
“阿青,你真的会来吗?”
“当然了,只要殿下听话,阿青不会丢下殿下的。”
“那说好的哦,阿青一定要来哦。”
“嗯,阿青会找到殿下的。”阿青摸了摸小凌柏的头发,“就是现在,跑!”
小凌柏听话,一直往前跑,阿青往另一边跑。
可是没有阿青,凌柏害怕,在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他想找阿青。
小凌柏回头,正好天空一道闪电,天地一片清亮,他看到了黑魆魆的大马和人影,他手中的长枪驻地,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雨水顺着冰冷的枪杆流下,鲜红色的血液在雨水中蔓延。
那衣服的颜色他认得,那倔强的小脸他也认得。
阿青……阿青……小凌柏刚回头跑几步,忽然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跑。
阿青,我听话的,我没有回头,阿青,你一定要来找我……阿青,我很听话的,我很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