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将斗笠捡起,戴在孙儿头上,目光威严地扫向四周看热闹的人。
大多数人收到老爷子的警告后都收敛起来,唯有一个人,丝毫不惧怕,迎着他的目光而上。
白老爷子开口:“多年不见谢家小子果然还是如此狂妄。”
谢清河挑眉:“白老爷子也还是这么有精神头。”
看着谢清河挑衅的眼神,白怜突然想到了什么,凑到白老爷子耳边说了句话。
白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谢小侯爷这么关心我家孙儿,莫不是,怜儿脸上的字是你画上去的?”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谢清河摊手:“老爷子,您想为孙儿讨回面子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我这上哪画去。大家来评评理嘛。”
没错,就是他弄得,但是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那不好意思了,这哑巴亏,你们吃定了。
“这也不难。”既然已经被看到那副模样,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让众人欣赏。
白怜将斗笠取下,看着谢清河说道,“只要谢小侯爷当场写下一副字,对比字迹便一目了然了。毕竟夜闯私宅也算是个罪名,小侯爷肯定也不希望被扣上这么个名声。”
谢清河支起下巴,有些不解地说:“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怜一副大家做派:“自然,我没有权利让小侯爷听我的话,只是为了小侯爷的名声着想罢了。”
谢清河嗤鼻:“你觉得我是在乎名声的人?就算你把这事扣在我头上又怎么样,不过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白老爷子说道:“所以说谢小侯爷是不打算验上一验了?”
“凭空被人怀疑,他自然会不高兴。”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墨,“验证倒是无碍,只是最后若不是子仪所为,又该如何?”
白怜死死攥着衣角,脸上却还得保持微笑。又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这么个花花公子。他有什么好,凭什么墨哥哥愿意当众护着他。
谢清河明显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见楚墨帮自己说话,立刻蹭过去,搂着楚墨的腰,埋在他身前:“好可怕哦,太子殿下要保护我。”
他这一番行为,惹得在场众人一身鸡皮疙瘩。
程浩直接翻白眼说:“谢清河你恶不恶心啊。”
谢清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搂的更紧了:“我找我未来夫君诉委屈,关你什么事。”
楚墨警告地撇了他一眼,谢清河这才老实站起来。
白怜盯着他:“那墨哥哥觉得该如何?”
楚墨无视白怜眼里的控诉,说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子仪所为,白公子当众赔礼道歉即可。”
白老爷子想要说什么,却被白怜拦下:“好。”
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肯定,八九不离十就是谢清河所为。能悄无声息潜入白府,从武功上就能排除寻常人家。而这长平城里与他有仇的,又有如此本领的,且字还能这么丑的,也就他一个了。
白怜直视楚墨:“如若最后证明是谢小侯爷所为,墨哥哥又当如何?虽说无人庇护,但我白家也不是能随便欺辱的。”
“自然,若真的是子仪所为,报官也好,私了也罢,全凭白家发落。”
谢清河不满地掐了把楚墨的腰。刚才还一副:这人我罩着的样子,现在就撇的这么清,你也太不靠谱了吧。
楚墨光明正大地握住谢清河到处作乱的手,下一秒举在众人面前:“虽还未成亲,但在墨心里,子仪已是我的妻,夫妻一体,他有过错我自然也该一起担着。如若真的是他的错,算在我身上便是。”
谢清河抬起头看着楚墨,只觉得天地间空空如也,只剩下他们二人。
母亲去的早,父亲又向来对他严格,他早早学会扛起责任,扛起谢府的未来。还从未有人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谢清河喃喃自语: “他的过错算在我身上便是。”
看着两只紧握的手,谢清河轻笑。元修啊元修,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
接下来的过程谢清河出奇的十分配合,白家说东他不往西。
看着纸上带着一阵肃杀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白怜摇头向后退,眼里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怎么会写出这么好的字。”
谢清河靠在楚墨身旁,没有正形地说:“白公子这就不知道了,一手好字,可是能引来一众爱慕者的。”
楚墨十分给面子:“嗯,我就是其中之一。”
在场众人已经被强行喂狗粮喂到心累,早就不关心结果是什么了。
太子殿下不是严肃刻板、沉默寡言吗?那眼前这个说起情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人是谁?
谢小侯爷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那眼前这个含情脉脉,一副良家妇男模样的人又是谁?
皇上不是不满意太子吗?那为何又给他选了个这么合心意的亲事。莫非是又属意他了?
看热闹的看的乐呵,心思重的则开始往朝堂上思索。只是不论是想什么,都搞不懂这两人在干什么。
看着白怜一脸不可置信,谢清河眯起眼睛,等着他道歉。
白怜稳住心思,强撑着说道:“既是验证,还请小侯爷也用左手写一幅字。”
谢清河看傻子似的看了眼白怜,直把他看得窝火,又什么都不能做。
下一秒,便轻车熟路地用起左手写字。
与右手雄浑有力的字体不同,可能是因为左手用力不便的原因,谢清河写出来的字十分娟秀,甚至带着一丝缠绵。
有好事儿的公子哥跟着把字念了出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念完之后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片刻过后,都开始笑。
“谢小侯爷还真是风流啊。”
谢清河挑眉:“鲁世子莫羡慕,早日娶妻,便也可以肖想一下这闺房之乐了。”
鲁世子摇头:“还是算了吧,外面还有那么多美人等着我,我可不能让她们伤心。”
白怜只是重复一句话: “这不可能……”
鲁世子本来就看不惯白怜那副惺惺作态的架势,而谢清河与他的私交又还不错,当下他便替谢清河说起了话:“用右手吧,你不信,用左手吧,你还不信,莫不是你想要子仪用脚再来试一下?啧,要不然你再指定个左右脚?”
白怜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当下红了眼眶。
鲁世子吐槽: “啧,动不动就哭,还是不是爷们。”
程浩看不得心上人被如此对待,回怼过去:“不是所有人都和鲁世子一样粗鄙的。”
鲁世子也不生气,只觉得好笑:“是是是,他最不粗鄙,最懂礼仪了。那怎么光天化日下污蔑别人之后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呢,莫非白家就是这么个教养?”
与程家同谢家的关系差不多,鲁家与白家也互相看不顺眼许久了。
白家是世家大族,有百年基底,在这长平城里名声极望。而鲁家是受先皇提拔起来的家族。所以在白家眼里,鲁家就是个毫无底蕴的暴发户,而在鲁家眼里,白家就是个只剩名头的没落贵族。两家也是明争暗斗了许久。
白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拉着白怜就要走。
一直沉默的楚墨突然开口:“既然之前已经定下了规则,还望白家遵守。孤也不愿看子仪白受委屈。”
一个“孤”字摆明了他的身份,也是在对白家施压。你白家的公子金贵,他的太子妃,也不是随便能任人欺负的。
谢清河缩在楚墨怀里嘤嘤嘤,外人看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然而楚墨却知道,他是怕自己笑得太大声。
看着白怜不情不愿给自己道歉的模样,谢清河心里十分畅快。
幼时他没有本事,护不住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而如今他不再是那个空有傲骨而无能力的小娃娃了。他要护着所有放在心上的人和物。
看着袖下交握的手,谢清河轻笑。再者说,他还有个护短的夫君不是。
回府时谢清河坐的是太子府的马车。
楚墨闭眼,靠在车上休憩。
谢清河则十分有精力,一脸兴致地看着身旁的人。越看越觉得欢喜。
就算闭着眼楚墨都能感到这强烈的目光,无奈睁开眼睛:“怎么了?”
谢清河缩到他怀里:“没怎么啊,只是在想,我夫君今天真是有气势。”
楚墨叹气:“你啊,少惹点儿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谢清河抬头望车顶,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最后实在是被楚墨盯的不好意思了,谢清河这才破罐子破摔道:“知道了,我不主动找他麻烦了。”但是他要是找我麻烦,那就是正当防卫了。
楚墨摇头,拿他没办法。
谢清河手上把玩着楚墨的头发,问道:“既然你都知道是我做的,干嘛还要说那些话。要是我被发现怎么办?”
楚墨轻笑:“你个小狐狸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吗?”
没等谢清河得意,便又听楚墨说道:“如果发现了,那我就只好跟你一同受罚了。”
谢清河抬眼,只觉得那人眼里有满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