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谢隐舟按照计划将江南剩余各州盐务查清,并且与部队会合后成功换回小皇帝的身份,谢隐钰拜托他提拔的户部侍郎、礼部侍郎等人也在此行之中掌握了江南的部分产业。
等到他们从涒州动身准备回到京城时,已经从初秋时节变为末秋。回京之路也有半月路程,但所幸,有二舅领兵护送他们,这一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极其险峻的事情。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凌恪渊,形式就不那么乐观了。
“将军,北国敌军已被我们逼退至北河岸边,但北国可汗依然贼心不死,在河岸与我们对峙。”
凌恪渊盘弄着沙盘之上的战况模拟,闻言,思索片刻后终于回应,“你们可察觉到此次北国的不同?”
几名围在沙盘边缘议论的上将军互相对视,终于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
“不知为何,他们就像完全洞察我们的行动一样,而且对我大梁北疆的城防也了如指掌……”
“确是如此,而且他们此次的进攻似乎另有目的,频频骚扰却不全攻……”
凌恪渊知道城防之事的泄露定然与齐王脱不了干系,但北国屡屡进犯的目的却也难以得知。
“吩咐下去,待百姓安全撤离后,全军后退”,凌恪渊将沙盘上的军队排布向后拉了一些,继续说道,“我修书一封给大可汗,探探虚实。”
……
“恭迎陛下回京!”
大梁皇城之内,数百大小官吏跪成一片,迎接着谢隐舟的归来。
就连往常坐着上朝的摄政王谢胤念,此时都跪在殿下迎接。
不对劲,一百分有一万分的不对劲,谢隐舟可受不住那么多人的跪拜,更何况其中还不知参杂了多少言行不一的叛乱之辈,他慌忙地冲下轿子,亲自去扶他的那个叔父,随后道,“众爱卿平身吧!”
“OOC警告,扣除30分!”
好吧,谢隐舟忘记了,江南之行那个慈眉善目盛公子的剧本已经结束了,现在他再也没有什么托词能够免除不符合他性格的暴君行为了。
谢隐舟心中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啊!
于是,谢隐舟即刻转变态度,未等百官起身便大摇大摆冲向了主殿,并随机挑选了一枚倒霉蛋踹了他一脚。
终于又看到了熟悉的龙椅,谢隐舟立马会演了,瞬间化身昏庸小皇帝,妖娆地躺在龙椅上,又抛起了那块玉玺。
“煜州知州贪污欺压百姓至此,还年年哭穷,给朕的贡品都如此吝啬,真是该杀,只可惜没能落到朕的手中,否则顶将他凌迟而死。”
百官见小皇帝又回到了日常暴虐的状态,战战兢兢,只一味地恭维着“陛下圣明!”。
谢隐舟却早习惯了这批没用之人。
上朝真没意思~
他按部就班地将此次共同前往江南的官吏统统升官。
“……户部侍郎杨天峰,擢升户部左侍郎,户部刘天临,赐黄金百两,与尚书共理户部之事……”
退朝之后,第一个来拜访的,自然是被皇兄拐走一个孩子的皓安公主谢隐钰。
“兄长这是何意?”,多日未见,谢隐钰出落得更加标志了,她裹着金砂长袍,佯装生气道,“怀远还只是个孩子,阿兄若是换个办事历练些的师门子弟,我也不用担心至此了。”
“哦,是吗?”,谢隐舟目光从案上的点心转到了公主身侧的慕容昭身上,坏笑道,“朕看你的阿昭就不错,武功高强,人也聪明,不知阿妹可愿意忍痛割爱?”
“阿兄你……”,果然,此话一出,谢隐钰就被噎住了,这名杀伐果断的公主竟然变得扭捏起来,吞吞吐吐道,“阿兄总是这样……”
谢隐舟哈哈大笑,玩笑开完了,便该说正事了,他示意解铃将殿门关上,随后道:“江南之事我早已修书给你,你怎么看?”
“围杀阿兄的,一定是齐王的人,但一定不是他的亲兵,齐王的亲兵调动人数在一万以上,若非截杀阿兄,定然是有其他阴谋。”
谢隐舟点点头,随后补充道:“现下京中兵马都在叔父手中,只有凌恪渊给我的三千奇兵可与之抗衡,若是他想硬夺皇位,凭那数万亲兵,就能将我们杀个片甲不留了。”
“阿兄怎么打算?”
“你也知道,我在江南遇到了一窝山贼,经审查之后发现都是些无辜可用之人,我想让他们盘踞在后山,假装是一伙山贼,这样便可时不时收编些士兵,你在后山的奇兵也可乘机大幅征兵,军武之事也可借此推行。”
谢隐钰点点头道:“有了阿兄上次给我的冶铁改良方案,我们的战斗力提升了不少,若是能够暗中再扩大军队的规模,那么这支奇兵,将会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存在。”
……
“那这件事,阿兄想交给谁来办?”
谢隐舟点燃了殿内的香薰,忽然露出一个,道:“让怀远去,那小子鬼主意最多,定能演出山匪的强悍无知。”
“放心,朕让朕的贴身护卫去保护他,定不会让他有事,”,谢隐舟见谢隐钰还是担心,便打包票道,“你别看怀远他迷迷糊糊的,但他有仁心,学东西快,磨练几次后定能成大事。”
话已至此,谢隐钰终于放下心来,她打趣道,“听闻阿兄还许诺让凌将军教他武功,看来阿兄很是器重怀远啊……”
谢隐舟带笑的神色忽然凝固住了,他与凌恪渊已经分开两个月了,不知他在北疆可还安好,半晌之后他才从中缓和,若无其事道:“那是当然,朕有意让他统领禁军——若是朕能够把军权从叔父手中夺来的话……”
“你手下的几名侍郎我都升了官,叔父定会起疑,你可要暗中保护好他们。”
谢隐钰闻言点了点头,攥紧了腰间佩戴的玲珑阁令牌。
“明年春闱,便看他们的了,若是能乘机查办一些叔父的党羽,同时提拔考上来的子弟为我们所用,那么拨乱反正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
半个月的时光转眼间便逝去,北疆已然飘起初雪,凌恪渊身披狐裘,冠上瓒着陛下赏他的那枚簪子,骨节分明的手勾着毛笔,在宣纸上涂涂改改,那是写给谢隐舟的信,信上密密麻麻的内容涂改不少,但字如其人,即使几经修改,也是极其秀丽的。
他叹了口气,又将这封书信折好塞在了案边那一堆同样的书信之中,他不知该怎么写,怎么说,若是谢隐舟在他面前。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想轻轻地将他拥入自己怀中……
“将军,战马已备好。”,门外传来下属的声音。
凌恪渊闻声应答,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金丝镶边的香囊。
他要单刀赴会,与大可汗谈判。
今夜的月色极其诡异,似乎预兆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北河岸边,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异域打扮的大叔持刀立于战马旁边,正是北国可汗,耶律
“保护将军!”
两边士兵对峙着,见将军受伤,黑甲军斗志不退反增,几番厮杀之后,对方伤亡惨重,可汗便下令退入大军。
黑甲军这才得以将凌恪渊带回军帐。
……
“你看,下雪了!”,谢隐舟裹着狐裘,在花园中伸手接住了京城今年的第一片雪花,显得异常兴奋。
比他兴奋地还有一人,没错,就是在南方长大的怀远。
“是呢!”,他张开双手,似乎想要将所有的雪花都拥入怀中。
谢隐舟将怀远的狐裘衣服拉紧,又将宫人送来的围巾取出,贴心地系在怀远脖子上,道:“山匪之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两日之后你便要去后山了,怕吗?”
怀远摇摇头,稚嫩的脸上不见丝毫恐惧,反倒有些兴奋,“不怕,有陛下的庇护,我到哪都不怕。”
谢隐舟哈哈大笑,随后拍了拍他肩上的雪花,道:“臭小子。”
这场初雪只是预兆,这场雪连续下了几日,整个皇城都变得白茫茫。
怀远与解铃前往后山之日,谢隐舟正围着炉火在殿内看着舆图。
此时忽然从殿外冲入一人,谢隐舟有些眼熟,正是齐王手下的人。
他神色极其慌张,一路磕磕碰碰,甚至自己拌自己,跌了一跤。
“陛下节哀啊!北疆传来战报……凌将军……”,那人跪在地上,言语吞吐,话语之中透露着对谢隐舟的畏惧。
“凌将军怎么了?”,谢隐舟抓住那人的手,神色慌张,“说啊!凌恪渊怎么了?”
“凌……凌将军……遇袭,被可汗刺中一剑,正中心脏,身受重伤……至今未醒……”
谢隐舟顿时觉得头晕目圆,他的心中忽然产出一阵剧痛,随后从中涌上一口淤血,喷洒在火炉之上。
楚北搀扶着谢隐舟,慌忙喊道:“陛下!陛下!传太医!”
谢隐舟吊着最后一口精气,半依在楚北身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喘息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撕心裂肺道:“下雪了……”
随后谢隐舟便昏死过去。